修訂118遍的劇本背后，是悲情營銷的中國電影夢

 本文轉(zhuǎn)載自微信公眾平臺“ 長物報告” 當《擺渡人》的預告片出來的時候，同樣出現(xiàn)的還有張嘉佳的微博，打頭的是這一組數(shù)據(jù)——“三年籌備，118稿修訂，70萬字劇本，十個月拍攝，二十多位明星集體搞事情。”

當幾個數(shù)字被公布的時候，業(yè)內(nèi)的朋友不約而同促狹地在自己朋友圈或者私密微博里面談起118稿劇本修訂，但這些字句都不會被大眾知道。

大眾需要知道的是什么呢？可能是努力和感動，正能量和良心。正如張嘉佳在《擺渡人》最初的發(fā)布會上當著眾人的面要單膝跪地跟梁朝偉要喝交杯酒；正如他心臟病被救護車上急救的時候還要在微博上做有獎轉(zhuǎn)發(fā)；正如他在看完《從你的全世界路過》不顧旁邊的張一白對記者說，這是中國十年來最好的愛情電影。

可能在奧斯卡的最佳劇本得主發(fā)表獲獎感言的時候都不敢說，118稿劇本修訂。這意味著什么？意味著不專業(yè)，失控，更意味著一個項目的草率和沒有方向。這就像一張臉，被動了118次的刀去整容，最后頂著面目全非的模樣勇敢地說，我多么美麗和努力。

是的，似乎這樣就沒人會追究原來這張臉的底子到底有多差。而又是為什么這樣差的底子會被選中進行售賣。

某個著名的業(yè)內(nèi)大佬私下里抱怨，118稿，要么甲方是傻逼，要么乙方是傻逼，要么都是。

在這種情懷打底之下，我來詳細追問關(guān)于這幾個情懷的數(shù)據(jù)。

從去年的7月14號宣布開機，到今年10月中旬的訂檔出宣傳物料。一個都市愛情喜劇居然需要十個月的拍攝期。一般正常的電影拍攝周期絕對不會這么久，同體量的類型電影往往壓縮在短短兩個月內(nèi)。因為明星時間太金貴，劇組要養(yǎng)活那么多人，所以拍攝往往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都是常態(tài)。所以花這么久的時間是因為匠人精神，慢工出細活嗎？

有很多業(yè)內(nèi)的非常精彩的故事能夠解答這個問題。但沒有人愿意進行公布，因為行業(yè)內(nèi)所有的人情和利益都或多或少地捆綁在一起，所以大家看著皇帝的新衣，看著指鹿為馬，而沉默地一言不發(fā)。

我只能提供一個被公布的小細節(jié)，在去年春節(jié)的時候劉嘉玲出席活動的時候不小心說漏，過完年梁朝偉還要去趕工，重拍擺渡人。但重拍這條消息被片方否認了。

中國的營銷的手法往往讓人覺得夢幻，可以顛倒黑白。統(tǒng)籌的失誤，制作的無序，拍攝的混亂，最后全部可以用努力和用心進行掩蓋包裝，以至于買方賣方都為自己表演出來的真誠感激涕零。悲情永遠是衰弱無力騙子的強心針。

在擺渡人的轉(zhuǎn)發(fā)里面，被金雞百花折桂的小花更是賣乖，說自己每一條都是幾十次的過，她的努力希望大家在電影里面看得到。

我不明白大家希望看到什么？我恰恰腦子里想到的是《喜劇之王》里面莫文蔚(微博)(微信號：karenmok01)辱罵跑龍?zhí)椎?a class="nameStarQQ" nameid="72862" style="outline: 0px; white-space: nowrap; border-bottom-width: 1px; border-bottom-style: dotted; border-bottom-color: rgb(83, 109, 166);">周星馳的片段：“你知不知道你浪費了劇組那么多人的時間，每一條都是錢，所有的人都因為你要一遍一遍地過。”

這真是一種平庸和努力的盛世。因為你的不專業(yè)，就可以浪費別人的資源，對自己努力一把，再和整個市場進行傾銷正能量的價值觀，讓大家為你喝彩。

中國的電影出現(xiàn)了太多的悲情營銷。從七年的《火鍋英雄》，十年的《聶隱娘》，這些悲情各有各的不健全，但并非無恥�！痘疱佊⑿邸返膶а�楊慶是新人，成就一個大的電影項目要費勁周折，七年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斡旋和公關(guān)。這是中國產(chǎn)業(yè)的悲哀，機制的不成熟，讓一個有能力的導演在年輕的時候不能一兩年就出一部作品，反而需要七年�！堵欕[娘》之前所說，十年匠心，八易劇本（連侯孝賢都不好意思說118稿）。那是因為這部電影被臺灣締造成一個純手工打造的文化輸出項目，比起電影商業(yè)的本身屬性而言，它更像于政府和大師之間，所做的文化意識的當代藝術(shù)品。

除了層出不窮的哭號，我們甚至還看到了制片人的直播下跪來求院線排擋。而該著名制片人先前所制作的男作家公路電影，因為唱著民謠主題曲也成為了年度票房贏家。當年大家贊口不絕夸這是一股清流，卻沒有人知道這部電影的所有后期都在兩個月內(nèi)完成，因統(tǒng)籌不負責，所有后期人員晝夜不分加班趕檔期的時候，男作家正在家里打著游戲。

可是中國觀眾都買單了。

為什么大家永遠在罵著爛片，又永遠會進電影院去看呢？歸根結(jié)底只有兩個原因——中國觀眾有需求但缺少太多的選擇，以及中國觀眾的時間不值錢。

當我曾經(jīng)為“互聯(lián)網(wǎng)+電影”這種概念而謀生的時候，中國的銀幕數(shù)量已經(jīng)在二三線城市迅猛增長，觀眾平均觀影年齡為21.3歲。這意味著什么？你的電影內(nèi)容需要考慮的是二三線人群，最會為你內(nèi)容買單的是21.3歲的年輕人。這些年輕人看電影往往都是成群結(jié)隊去看，談戀愛的時候看電影可能是最便宜又最消磨時間的活動。如果談戀愛為目的，看什么電影都是由女孩來選擇。

最終，我們可以看到一定能賺錢的就是這樣定位精準的電影：《何以笙簫默》，《分手大師》，《惡棍天使》……他們就是針對二三線城市年輕女孩的胃口的。

我曾經(jīng)聽過一個特別刻薄的笑話，“彩票是對窮人征收智商稅。” 而一個制片人把這句話改成了：“進電影院看國產(chǎn)電影是對窮人征收智商稅。”

我一度和身邊的朋友說，我絕對不會自己掏錢去電影院看國產(chǎn)電影。但看和不看，你都會為此花錢。我想科普一下：如果一張電影票價值一百塊，那么其中有五塊是直接上繳給國家的電影專項基金。而這個專項基金所獲得的收入用于一些國產(chǎn)“優(yōu)質(zhì)”電影這樣的補助之中。所以只要你去電影院看了任何一場電影，都會為國產(chǎn)電影做了貢獻。

如果你不進電影院的話，我國還有央視CCTV6頻道，這個頻道對很多主旋律和政治正確的電影會進行采購，每一個電影都幾乎能獲得上百萬的版權(quán)費。而這筆錢的出處是來自于稅收，但凡你是納稅人，你就應(yīng)該看一看CCTV6，才能真正讓稅收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。

我想繼續(xù)來進行清算，一部院線國產(chǎn)電影，它的票房刨去了各項稅收，宣發(fā)成本，院線分成，所以總體數(shù)額必須要是自己投資成本的三倍才能保證不虧錢。那我們到底花錢是買了什么？

一部電影它的線上成本，即演員，導演，制片，版權(quán)和編劇，在國內(nèi)要占到極其大，大到不合理的比例。而為了收回成本，在電影宣傳發(fā)行的時候，制片方會再融資專門做這塊的內(nèi)容。所以我們進電影院，所花費的錢絕大多數(shù)都是在這些臉，名字，以及惡心的宣傳和發(fā)行這塊。完全不是電影的本身。

當我們在痛罵爛片的時候，只能看到群眾和影評人去變著花樣去罵電影本身。而導演會罵廣電總局和審查制度。可是沒準，屬于電影本身的制作費，早就值了屬于你花在它身上的那一部分。你們感到欺騙上當，都是因為聽信了營銷和廣告。這種憤怒源于最原始的市場兜售的行為。

為了平息這種憤怒，娛樂圈只能把粉絲經(jīng)濟做大做強。因為只有粉絲經(jīng)濟是非理性，不計較回報的。于是就有那么多導演和演員他們都心知肚明，但還會有臉說出，我們是良心制作這樣堂而皇之的謊言。

讓我們再算最后一筆賬，《擺渡人》在重拍的時候，投資成本早就超過了3個億，目前加上各種營銷發(fā)行費用，坊間說已經(jīng)達到了4個億。

為了這樣的電影不虧本，投資方需要12個億的票房。

我希望能去看這部電影人心中永遠年輕，永遠熱淚盈眶，就像對中國足球隊一樣的熱愛。他們可以大聲對著電影說出自己的中國夢：“富強、民主、文明、和諧，自由、平等、公正、法治，愛國、敬業(yè)、誠信、友善”。

只是在這些感動里唯獨缺少一樣，腦子是個好東西。